厲霜不知道的是，遠在秘境之外的厲夏突然心頭猛然一跳。

原本端坐聽論道的少年若有感應地朝明月樓後山方向看去，那裏是天人墓的入口，已經隱隱現出雛形，如一個漩渦一般。

“怎麽了？”玄翼長老問。

“聽二位高論，一時很有啟發。”厲夏輕描淡寫將那股異樣的感覺帶過。若他真的想，可以如歐陽盛一般，不著痕跡地將周圍的人都誇得心曠神怡。

歐陽盛點頭，難得有個人性子和自己相像，他有時候很喜歡和對方一道共事，都是一路貨色，有時一個眼神對方就能明白其中含義，省心。

玄翼笑了笑，明月樓主將他們請過來是為了確定進入秘境的人選，每個人在仙盟的見證之下面前將鮮血滴入玉牌，這枚玉牌便是眾人進出秘境的憑依，有鮮血做引子，就算有好事之徒改變容貌也無法入內。

“只能以鮮血進出秘境麽？”厲夏想起這關鍵，有些不放心地問道。

“若是沒有鮮血為引，便是只能出來。不過道友不必擔心，當日仙盟亦在，就算秘境裏有什麽情況發生，也會保證道友安然無事。”成翠天在一邊好心地為他解釋。厲夏朝對方露出感激一笑，將自己的玉牌給收好。

能出來便行，只是他聽說天人墓為上古戰場所化，一些呆在裏邊的弟子都會被煞氣侵蝕心智，變得六親不認，不分敵我，不知道厲霜現在情況如何。

為了掩人耳目，赤宸與舒南皆留在隱龍宮，並沒有出來，無法看對方來判定厲霜情況，兩人都有些心焦。

厲秋之後在去凡人的坊市尋找佟婉桃，被店裏的小二告知那個唱歌並不動聽的歌姬已經被人買去做婢女了。

他沒多說什麽，買了店裏一壇好酒。

清冽的梅花釀在青白的瓷碗中微微蕩漾，上邊燈籠燭火的光被晃得稀碎，如盛了一碗碎金，只聞著味便知道是上等的好酒。

厲秋在院內取了棉布沾酒，細細地擦拭著厲霜給他的三把長劍，那柄碎掉的劍已經被他妥帖地收好，自此離開荊江城之後就沒有再拿出來過。厲夏回到小院，首先便嗅到一院梅花香，看到厲秋在仔細地侍弄長劍，過去抓了一把在手裏掂量，朝前一刺！

鋒銳的劍身發出一道清越的劍鳴，在月光下清冷如霜，劍尖穿過一片葉子，懸在厲秋頭頂。

這把劍實在是太過精致，無論是纏金掐絲的劍格，還是那纖長的劍柄，亦或是帶著流蘇的寶石劍穗，無一不是精雕細琢，綺麗奪目，與厲秋這個人風馬牛不相及。

厲秋初將劍拿出來練習時在隱龍宮還被人笑了好一陣。聽宮中煉器的長老說這把劍是上品寶器，那些暗地裏嘲笑過他的人幾乎跌碎下巴，激動地湧上前要一睹寶劍風采。

“你說，為什麽霜少爺不使刀呢？”厲夏將劍捧在手心，像是捧著一把易碎的裝飾品。

“……為什麽不是你學弩機？”厲秋反問。厲夏笑出聲來，“學不會，所以我挺嫉妒你的。”

“以後還有的是你嫉妒的。”厲秋慪氣地道。

“走著瞧。”厲夏冷笑出聲。

***

數日之後，一切準備妥當，明月樓後山留仙臺人頭攢動，難得場面凝肅，眾人緊盯那漩渦狀秘境入口，如臨大敵。

秘境開啟之日，終於來臨。

淩洲仙盟四大宗門祭起秘境鑰匙，虛空顯出一方法陣，陣中金星起落明滅，將他們手中的鑰匙吞噬殆盡。

那個一直若隱若現的漩渦終於完全顯出身形，出現在雲層之巔，愈演愈烈，如一只亙古巨鯤張開巨口吞雲噬霧，海納四方之風，漩渦中心景色光怪陸離，其中居然還有雷火劈落，光是進去便已經是驚險萬分，不知另一頭會是什麽光景。

即使早有心理準備，看到這等異狀，眾弟子還是不由得為之神魂傾倒。

天人墓到淩洲已有百年，但開啟不過二十載，裏邊卻有很多地方從未被探索到，聽之前進去的前輩說，裏邊的寶物最是有靈性，無緣之人進去定會空手而歸，有緣之人閉著眼睛都能撿到寶。

就在眾人都躍躍欲試之際，厲秋和厲夏也揣著十二分小心，生怕裏邊有人出來，與他們就這麽錯過了。

以往在秘境開啟之時，原本被選入內的各門派弟子已經可以到入口之前的法陣內等待，今年卻又是不同。

明月樓一眾裏分出十數個執法弟子，將入口前邊的法陣給圍住，眾門派之人都有些疑惑，只聽那執事長老解釋道，之前秘境中有些弟子尚未出來，唯恐他們在其中被煞氣侵蝕心智，趁著眾門派弟子入內毫無防備之時傷人，便先由明月樓的執法弟子入內查探一番，之後再盡數出來。

這些執法弟子會進去半柱香時間，且每個人的本命玉牌都被搬出來做個見證，半柱香之後除非身死，否則必須出秘境。

明月樓如此舉動在旁人看來只覺得貼心，隱龍宮這邊卻是一陣心驚。

那群執法弟子，帶頭的赫然便是那成翠天。

“他想提前進去。”厲秋喃喃道：“半柱香時間，霜少爺可能撐得住？”

眾人自然不知，但聽漩渦中傳出一聲劍鳴陣陣，似乎有什麽東西正從通道內出來，下方幾位執法弟子紛紛擺出架勢，準備與那劍光一對一硬碰硬。

隱龍宮眾人越發感覺不安，厲夏心思急轉，迫不得已，縱身越進法陣中，朝四周圍觀的門派俊傑朗聲道：“如此麻煩明月樓真是過意不去。”

長發少年站在場中當風而立，身量如玉樹芝蘭，輕易將眾人的註意力都吸引到自己身上來。

他抽出弦刀攔下那些弟子即將出手的長劍，目光逡巡過場中各路門派俊傑，其中隱有輕視攛掇之意，“在場如此多的後起之秀，對付一兩個失了神智的人綽綽有餘，樓主何不就讓我們來代勞，也好顯示各門派的相交之誠心。”

成翠天好不容易說服樓主在開啟秘境之後由他先帶人入內，見半路殺出個壞事的，硬是擠出笑容也變了顏色，客氣道：“厲道友有心了，只是來者都是客，諸位在秘境裏的安全我們無法保證，只能在進入之時略盡綿薄之力保駕護航。”

之前覺得這個少年不像是好出風頭之人，怎麽今天會如此心熱地站到場中？

他打量厲夏，對方笑吟吟地站在場中任他打量，一副誓與他共進退的熱心模樣。成翠天心裏微亂，還要再勸，其中有個同門弟子道：“師兄！裏邊有動靜！”

來了！厲夏目光陡然一利，弦刀出鞘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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